一
三月五日,我们四人抵达以色列。
远在中东的以色列,那个三不五时就会上新闻的以色列。
我们四个人携手同行,去了遥远的以色列。
其中一个人,是曾经在北京生活的影音工作者Belinda,新婚半年,可喜可贺。
她带了一部有脚架的摄影机,代替她的先生跟着我们去了以色列。
另一个,是娶了一个台湾太太,从广东移民台北的资讯工程师Tobias。很会做菜,很爱开车,我们实在太需要他了。
再一个,是有社工经验的女生Evonne,前阵子刚去希腊帮助难民回来。
还有一个年纪最大的,总是被戏称大叔的我,是埋首案前的文字工作者。
我们打算做什么呢?
其实也没甚么,同样都是基督徒的我们,只是打算在耶路撒冷住上一个月,每周出到外地两三天,拍一些影片,写一点旅行,谈一点圣经,然后出一本书,如此而已。
我们想去看看世界局势的中心,在那里生活工作,让网友透过我们看见并听见以色列。
听起来有点浪漫吧?
但是事情往往都是这样的,只要你决定做一件重要的事,时间便过得飞快。虽然是半年前就预订好的事,也为了这一次的远行,老早就开始准备功课,但这一天还是有如野猫走过墙上一样,悄然无声地就发生了。
该来的,总是会来,不会因为你记得或忽略,就改变它的去向。
「要带一些姜茶桂圆枸杞茶杏仁茶去喝吗?」
「该留多少钱给家里花用呢?」
「高血压的药真的够用吧?气喘是不是该拿一罐新的喷剂呢?」
「到台北搭车去机场好呢,还是在板桥搭车就行了?」
直到出发前的两天,我还在思考这些问题。
「你的行李也还没整理好吗?」
而这个,是出发前一天同伴之间的对话。
我的妻子还一度抱怨:「为什么前几天才想到买羽绒衣呢?」
「因为很没有真实感嘛。」我在心里头咕哝了两句。
不就是吗?谁知道三十岁以后就不太爱旅行的我,最喜欢和妻子窝在沙发长相厮守的我,会在四十岁的时候跑到中东住上一个月呢?
但是,我心里其实是非常开心的,能突破窠臼去做一件很美妙的事,无论如何都令人万分感激。
所以如果你现在问我去以色列该带些甚么,我会说,除了违禁品以外,想带甚么就带甚么,甚至你想带一罐家乡的酱油去,那就带上吧!毕竟一切的旧东西,拿到那片对于你是新地方的土地上,必要碰撞出一些新的火花的。只要有新的火花,不都是一件好事吗?
只是依照经验,如果你得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,除了时间会变快,通常还会在日子逼近以前发生许多杂七杂八的事,让你差点做不了那件最重要的事。
果然,岳父在行前一个多月摔车,跌断了手臂。
然后,他家的热水器忽然不热了。
接着是我自己得了流感,请了好几天的假。
正如你知道的,这场流感还夺走了不少年轻人宝贵的性命。
幸好发现得早,在出发前一周就已经痊愈,只留下一条咳嗽的尾巴。
但是在最后两三天,一向有大姊大气势的妻子,不知道为时候,突然为了办公室的流言蜚语所苦恼。
「现在我只要看到那些传我坏话的同事,就会焦虑到不敢上班。我怀疑自己得了被迫害妄想症。」妻子眉头深锁地说。
其实我知道她的意思。她真正心里的话是:「不要走,我需要你陪在我的身旁。你看,她们都那么坏!」
你说说,这可怎么办才好?
我只能拍拍她的肩膀:「我们需要祷告,保卫妳的心思不受撒但攻击。」
于是事情就这样过去了。
基督徒是凭信站立的,虽然总是会有许多事拦阻你去做那件最重要的事,但我永远记得别人告诉我的一段话:「只要你凭着信心,把脚踏进暴涨的河水里,河水就会开始退去。」
所以在三月五日这一天清早,我和其他团员一样,顺利地带着大箱小箱的行李,准时在五点五十分以前抵达桃园机场集合。
妻子一句话也不抱怨,跟着我搭乘凌晨四点多的巴士。在所有送行的家眷里头,她也是最晚走的,一路送到她所能走到的最远一步路。
「我家弟兄就拜托你们了,他很容易忘东忘西,除了他自己,甚么东西都有可能弄丢。他的身体也不好,很多食物不能吃,麻烦你们了。」
临走的时候,我牵了她一小段路。虽然只是一小段,但肯定比没有牵手更能安慰她的心。
亲爱的,不要担心,我们只是暂时离开一个月,在一起却是永远的。
于是华航的班机来了,于是我们离开了脚下的土地,飞往北方的首尔,准备转机,于是天空是蔚蓝的。
二
抵达首尔的时候,却是阴雨天。
说是到首尔,其实是到隔壁的仁川,就像以前我们说飞到台北,其实抵达的是隔壁的桃园。
尽管半岛上的局势有点诡谲微妙,但机场内仍是一片祥和,还有古典乐团演奏好听的音乐抚慰旅人的心。
当然,底下这个古装扮相的表演也挺有趣的。
我们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,转搭大韩航空。登机室里典型的以色列脸孔开始多起来,比如大胡子和长鼻子,让我们渐渐有了「去以色列」的真实感。
「你的身体还好吧?」同伴们问。
「还好,除了耳压和心脏有点痛,没甚么问题。」
从仁川起飞,我们将会一路向西十二个小时,追逐着落日而去。有过长途飞行经验的人一定明白,这将是一种很痛苦的经验,尤其对于经济舱的旅客来说更是如此,必须找机会起来走一走动一动,否则屈身狭小空间久了,腰腿都不会愉快,很快就会向你发出抱怨。
所以我在起飞之际,再度安静地祷告:「求你保守我的生命,使我的心脏能负荷,赦免我一切的罪,使我不受任何攻击。」
出乎意料的,这十二小时并不那么无聊。虽然白天窗外太亮,日光照在云层上的反射太强,但到了晚霞抹在天边以后,景色开始有意思起来了。
「你看,沙漠。」
黄海,北京,内蒙古,甘肃。
新疆是我留意到的第一个夜景。天还没有完全暗下去,地上的灯火却已经亮起了,一大片的黑暗中点缀着几点光火,城市与城市之间多么孤寂,让我想起古人的那首诗:「西出阳关无故人。」
中国是我们跨越最长的领空,接着是无边草原的哈萨克。历经了不知道多久的黑暗以后,总算在外高加索那里,重新看见另一些闪烁的灯火。那里有一个基督教的小国亚美尼亚,而且在耶路撒冷的老城区,正好也有一个亚美尼亚区。
亚美尼亚啊,下次我去你那里看看。
飞机进入土耳其,在南方海岸那里发现一长串的城市灯火,将整个海岸线勾勒出来。最后我们飞入地中海,划过塞普勒斯,从以色列西部沿海那里,从最大的都会区特拉维夫上空俯冲。
那种视觉效果,就像是冲向一个发亮的巨大棋盘。
「哎,你们看。」我把因为时差而昏昏欲睡的两位姊妹Belinda和Evonne唤醒:「看,特拉维夫的夜景很美啊。可惜我们不能用手机拍照。」
然后,本古瑞安机场就到了,我们离开天空,重新踏上扎实的土地。
不管天空有多舒服,多美妙,让你看见多少难得的东西,最后你还是得做个踏实的人,回到地面上。
以色列,你好。
然后在机场长长的走廊上,台湾企业的广告也向我们说你好。
这也算他乡遇故知吧。
走廊内侧的墙面极度显眼,这是仿造西墙的造型吧?我们彼此说着,高大石墙的质感真是太棒了。
「记住:不管如何都要摆友善的脸,让对方看出你甚么都愿意配合,一定要表达出愿意沟通人畜无伤的姿态!」
Tobias转身耳提面命,像个老气横秋的爸爸。其实他也真的是爸爸,因为他有一个名叫锡安的男孩子。
锡安,是耶路撒冷的高峰。
但是一切都很顺利,原本以为会很严格的入境安检,把关者没说一句话,很快就放我们出去了。这和旅游书上说得似乎不一样。
于是晚间九点多,也就是台湾时间凌晨三点多,我们顺利见到了B弟兄。他已经在大厅等候多时了。
我们这一次能成行,B弟兄帮了很大的忙,在耶路撒冷的住宿也是他接待的,光这一项就省去我们不知道多少的旅费。因此,看见身为耶路撒冷通的他,让我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。他看起来也很高兴,带我们出门去搭了十人的小巴,集满十人,立即发车。
看着远处高低起伏,灯火闪烁的山城耶路撒冷,B弟兄不经意说了一句话:
「城立在山上,是不能隐藏的。」
这真是我们听过对耶路撒冷最传神的一个脚注了。
车子停在市中心,放下我们和我们的行李,也放下我们心中的大石头。
总算,来到google看起来很舒适宜人的这条街,住进看起来很有生活气息的这栋旧大楼。
(机场外巨大的金灯台)
今天结束了,明天,让我们走出去看看这座不能隐藏的城……
延伸阅读:
【在耶路撒冷,四个旅人#03】3月6日,Mahabe Yehuda市场
【在耶路撒冷,四个旅人#04】3月9日,我们遇上恐怖袭击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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