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人群中快步走着。
一夜没阖眼,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。以他的身分,君王直接派令、驻守加利利省迦百农城的大臣,家中仆婢众多任由差遣,他其实不必亲自走一遭。但他不放心,这趟,必须自己亲眼看到这人、亲口问到答案。
儿子得了重病,昏迷不醒。偶尔在梦中呓语不断,却再也无法开口唤他一声爸爸。年幼的孩子得到这种怪病,回天乏术,连医生都摇头,放弃治疗。大臣白日办公时浑浑噩噩、夜晚他却又睡不着,天天活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恐惧中。他用尽所有资源,但再多的财富都买不到健康,再多的人脉让他发现,人无论贫穷富余,饱读诗书或目不识丁,在生命面前,都是如此渺小。
他听说,此人名为耶稣,出身卑微,却曾在一场婚筵中把水变成酒。前些日子,他在撒玛利亚城传道,并有许多人信入祂的名。撒玛利亚城位于圣城耶路撒冷和加利利省中间,和耶路撒冷比起来,加利利省算什么?大臣守在儿子的病榻旁,虽然非常希望有个机会见耶稣的面,却绝望的想,他应该会在得着许多信众之后,前往耶路撒冷求得更多的荣耀和拥戴。
没想到,耶稣居然没有南下往耶路撒冷,反而北上,往加利利省来,回到他当初变水为酒的迦拿。听到这个消息,他二话不说,马上起身,从迦百农前往迦拿。即使众人都劝他不要浪费时间,这个耶稣是个犹太人,贫穷卑下的背景,就算他能行神迹又怎样?他又不是医生、也从来没有医治病人的经验,你怎么要敢儿子当作白老鼠实验?
他也没有把握,但他已经无计可施了,任何留住儿子的机会,他都必须尝试。若有人能够把水变成酒,他是否也能退却疾病,让他孱弱的儿子,再次健康快乐的叫他一声爸爸?
三十多公里奔走赶路,大臣总算到了迦拿。问人知不知道有个名叫耶稣的?路人伸手一指,人最多的地方就对啦!他转眼望去,拥挤的群众里,有个年轻人正坐着讲道。
即使寸步难行,他还是奋力往缝隙里钻,汗流浃背,完全不在意自己尽失尊贵的官臣姿态,满脑子挂念的都是儿子苍白的病容。好不容易到了耶稣跟前,跳过官僚的打躬作揖、他甚至没有想到自己贵为大臣,眼前这个年轻百姓是否应当让座?他恳求,能不能请你到我家去?我的儿子快要死了,求你医治他!
耶稣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要求,只说:「若看不到神迹奇事,你们总是不信。」
像是在跟大家说话,耶稣用的是「你们」而不是「你」,但大臣听不出耶稣话中的感慨,他唯一关心和在乎的,就是他的宝贝儿子!「先生,求你趁我的孩子没有死,赶快跟我回去!」
耶稣凝视着他,对他说:「去吧!你的儿子活了。」
耶稣没有答应与他回家,没有告诉他应当找哪位医生、买哪符仙丹?他只说了这句话。说话,就够了吗?一句话,就能够变死亡为生命吗?
以大臣见过的世面,他应当是要再继续哀求的,应当不会只听了这句话就罢休。但不知道为什么,耶稣与他的话似乎有股力量,带他相信、令他安心。听了这话,他不再求,头也不回的启程,从迦拿再走回迦百农去。
回程的路上,他想到在家中等候消息的妻子,该怎么向她解释,他奔波这一趟只要了一句话?该怎么让她明白,这一句话在他心中起了怎样的作用?平日治理城邑、管理百姓的大臣,竟然顺服了一个年轻人的话,没有怀疑、不必眼见为凭就立即相信,他求、他交托、他顺服、他放下,那是一句话的功力。
走近家门时,已经是黄昏了。随行的家仆赶不上大臣的步伐,他焦急的想知道儿子的状况。家门口已经站着仆人们,一见大臣归来,飞奔上前迎接,上气不接下气的报告:「主人,公子醒来了!大夫刚才来看过,公子痊愈了!」
他忍住激动,问:「这是什么时候的事?」
仆人们还在喘,却掩不住兴奋,争先恐后的回答:「是昨天午后七时!」
那正是耶稣对他说「你的儿子活了」的时候。大臣走到儿子房间,他看到儿子已经坐起来了,妻子陪在儿子身旁,两人嘻笑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。黄昏的夕阳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,大臣不想惊动母子俩,他要将这一幕永远映在心中。
大臣明白了,耶稣当时不是不愿意跟他回家,而是他的能力超越时空的限制,他愿意马上就医治他的儿子,不必等到亲临现场才施拯救。每个人都是要亲眼看见神迹才愿意得救,这是耶稣感叹的,但大臣听了话就行动,这是最被神悦纳的信心。
儿子抬头,一看到他伫立在门口,开心的大喊:「爸爸!」
他走进去,紧紧抱住儿子,泪止不住的流。握住妻子的手,那天,他和他全家都信了耶稣。
眼见为凭,那是科学并不是信心。有人看了也不一定相信、得到了更不一定感谢。信心不是讨价还价,不是无奈只好忍受;而是谦卑的接受,没有疑惑的行动。这世上会有超越你能够理解的事情,一句话能使你得医治、一个祷告能使你重新得力,但一切的一切在于,你必须先相信。
[九样人生] 全系列:
- 道德人的需要:一个好人
- 不道德人的需要:那天在井边
- 垂死人的需要:父亲的黄昏
- 软弱人的需要:三十八
- 饥饿人的需要:男孩的午餐盒
- 干渴人的需要:最大之日
- 为罪奴役人的需要:一颗石头的告白
- 瞎眼人的需要:我的读书会
- 死人的需要:亲爱的Naomi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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