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富裕而充满爱的家庭
五十年代,我的家在彰化埔盐乡是一个富裕的家庭,但我的父母却很节俭;他们也很恩爱,常常在孩子们面前像外国的父母那样亲密。我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里长大。因为家里离鹿港很近,初一十五都会去妈祖庙拜拜,我却因为害怕神像一直「瞪」著我,就不想进去庙里,父母就会让我在外面等。他们是这样爱护我。
十四岁读高职时,家里在村子中盖了第一栋的楼房。那年我们入厝要拜天公,庙里的人说那年的运势与属虎的相冲,而且非常忌讳近期有见过死者的人进到我们的神明厅;刚好我和我的父亲都是肖虎,我的四伯才从日本回来,他的岳父刚过世,他不懂这个习俗的规矩,就直接进到我们家中。当天晚上我就上吐下泻,排出黑色的东西,走到哪里就吐到哪里,突然间意识有点昏迷而被送去医院。
这次的经验,导致我从小就很怕传统信仰和神明偶像,而我的父母也很尊重我,都不会勉强我要拜拜。
第一段婚姻和我的唐氏症宝宝
读高职的时候,我没有完成学业就直接出社会工作。在桃园时,和前夫当了五年笔友后才第一次见面,交往五年之后结婚,嫁到了嘉义。
我怀孕六个月时,小孩子被诊断出是唐氏症宝宝,但是已经没有办法拿掉了,先生也没有概念那是什么情况。怀孕七个多月我的孩子就出生了,我很疼爱他,叫他宝贝。出生时,孩子的眼睛是透明的,即使闭着眼睛,都可以看到他的眼球在动,別人看他很像外星人,可是我看他却很可爱,他是从我身上生出来的,这是很奇妙的一件事,我很宝贝他、很爱他。
医生说这孩子很难养大,会常有病痛。生完孩子之后,我才开始了解什么是唐氏症。全世界还没有一个妈妈可以生出两个唐宝宝,因为这是基因突变,是第二十一对染色体异常,并不会遗传的。这样的孩子成长比较慢,大概到五岁才会走路,有的孩子甚至不会讲话,只能发出声音。
公婆说,一定是我上辈子杀人放火才会生出这种小孩,但是我里面敢怒不敢言。他们还恐吓我要把孩子丟掉:
「我们不信你可以二十四小时看着他,只要你一不在他身边,我们就会把他送去孤儿院,或丟到没有人的田里扔掉。」
我活在惊恐之中,一直守着我的孩子。我的前夫完全没有站在我这边,他觉得这个孩子会拖累我们,会使我们的生活过得不好。所以孩子出生之后他就不太理我们,孩子从小也很怕他。有的时候他会突然想摸摸自己的儿子,可是孩子很敏感,知道这个人不爱他,就开始哭。后来我前夫就不再用摸的,而直接用拍的。
母子俩从嘉义搬到桃园
生了孩子之后,因为婆家的话使我战战兢兢,很害怕失去这个孩子,前夫也不支持我们母子,所以我请人帮忙找桃园的房子,要从嘉义搬去桃园。我的母亲说我可以回娘家,但是父母也基於爱我的缘故,对我讲了很重的话。他们说,如果我只有自己一个人,可以回娘家住,但是不要带着这个会拖累我一辈子的孩子!
当父母对我说这样的话,我就想我没有后路了。
因为孩子一直不能走路,在加护病房进进出出,我不能固定时间上班,於是就买了一台货车开车做生意。我卖水果、卖蔬菜、卖袜子、皮包,在市场和夜市什么都卖过。背孩子累了,就放他在纸箱里面,冬天铺毯子给他睡。
孩子两岁的时候,他的爸爸来桃园看我们,那时半夜孩子发烧肺炎、呼吸困难而哭泣,他爸爸在睡觉竟起身来打他。我只好半夜两点多揹著孩子出门,在马路上从两点多走到五点多。筋疲力尽的时候我想着,这条路有很多大卡车、联结车,我应该要自杀,把这两个不幸的生命都解决了,才不会这么痛苦。可是我想到我的父母和我无辜的孩子,我可以这样做吗?当时我还没有信耶稣,整天想的都是我和孩子要怎么一起死比较好?
后来因为医生说,孩子的身体比较适合南部的气候,所以我又搬回嘉义。
因房东的缘故认识耶稣
我跟孩子在嘉义民雄租房子,房东是一个在教会中全时间服事的弟兄,但是他住在台中,房东的妹妹则跟我住同一条巷子。
当初租房子时,房东跟我说:「我信耶稣,所以房子不可以拜拜,遵守的话,还可以算你便宜一点的房租。」
我答应了。但是我每天都需要唸神明偶像的名字,为的是还清孩子前世的债主,他才不会哭闹。每天我要为他向五个神明偶像各唸咒一千次,只要我一天没有唸,我就会很不平安。我在家里唸这个房东并不知道,每天早上四点多我就会起来念,因为五千次要唸很久,早点唸完,我那一天才会相信我的孩子不会生病。我唸的时候铁门都不敢打开,怕自己有点违背跟房东的约定,会被他妹妹发现。
搬过去几天之后,房东的妹妹和一位师母来我家。
那时我在做手工,她对我说:「太太,你先放下你手中的工作,给我几分钟的时间,我跟你介绍耶稣。」
因为我从来没听过耶稣,也没有听过福音,我就很顺服地照作了。
那天说的是罗马书五章3至5节:「…因为知道患难生忍耐,忍耐生老练,老练生盼望,盼望不至於蒙羞;」
这些话后来就在我里面,一整天我一直回忆著这些话,因为我的婚姻不幸福,使我一直很辛苦,活得很不快乐。那天他们只跟我讲了十几分钟,就要我闭上眼睛呼求主名,我也很顺服地照着说:「哦,主耶稣!」他们要离开前,告诉我星期四在房东妹妹家有小排聚会,邀请我能一起去参加。师母跟我说,在生活中遇到困难,你可以喊你神明的名字,如果没有用,你就改喊「主耶稣救我」,我把这个话记在心里。
当天晚上,我梦到我平常在念的那些神明偶像来掐我的脖子,我在梦中还很清醒说:「我每天在唸你、在拜你,你怎么要掐我?」
偶像说,因为我变心了!
我很害怕想:「今天我才有点变心,怎么你就知道了?」
我好害怕却又醒不过来,这时我唸他们的名字都没有用。突然我想起师母跟我说的话,我就喊:「主耶稣救我!」
「他们」,居然碰一声瞬间被弹到墙壁上不见了!同时我也吓醒了。
不到四点,我就迫不及待到房东妹妹的家门口,一直走来走去,看她的门开了没。我想问她为什么会这样?等了好久好久,上学的时间到了,门才打开。那时她跟我说,当耶稣要救你、得着你的时候,「他们」也想抓回你,可是他们却用恐吓你的方式。但耶稣是爱,祂爱我们,不会用这种方式。
他们为我祷告的时候,我就一直流泪。
到了星期四去小排聚会之前,我说:「今天聚会不可以勉强我说话、不可以勉强我唱诗歌、不可以勉强我做什么事喔,我会静静待在那里。」
她也答应了。因为我的环境使我很愁苦,看见这班人唱诗歌这么好听,我竟不知不觉就跟着她们一起唱。那时候唱「前我生活,满了愁苦,我的打拼,拢无喜乐…」又唱国语又唱台语,他们后来又唱別首诗歌。明明就说好不要叫我唱诗歌,可是我自己就忍不住跟她们一起唱,而且越唱我越喜乐。孩子一直看我在笑,我笑他就笑,我哭他就哭。那一年他才七岁,过几个月就要读国小。
接着她们就跟我介绍什么叫受浸。我就说我要受浸,因为我想要成为和她们一样的人。我相信她们的生活中一定也有她们的难处,没有一个人是没有难处的,可是她们为什么可以那么喜乐?那个是我想要的,相信耶稣,是因为我想要过那种「在困境中仍然能够喜乐」的生活。
但是到了要换受浸衣服时,我全身发抖、心跳很快,有一个姊妹握着我的手为我祷告,我还是不停地发抖。在更衣室里我挣扎很久,想起婆婆带我去过大庙皈依,孩子生下来之后更曾发过重誓,如果我没有忠心敬拜神明,我就会不得好死。那些话,瞬间好大声地在我里面响起,我真的好害怕,怕现在信耶稣我会不得好死,那我的孩子没人照顾该怎么办?
姊妹们在外面问我好了没有,我说,以前在庙里有发过誓,好像不能背教。
她跟我说:「如果真的是一个爱的神、真的神,怎么会叫你起这种毒誓?这是咒诅!」
那天有二十几个弟兄姊妹在外面为我祷告,有人唱诗歌、有人祷告,后来我就顺服去换衣服,但还是紧张到手脚发抖。当我坐在浸池里面,他们为我祷告之后,浸到水里再上来,一霎那世界全然不同,我的心竟然很平静,没有再发出猛烈的声音。我一直哭一直哭,怎么有一位神可以帮我把这些都消除了!
那是我得救后最深刻的经历。
从那时候起,我每个聚会都去参加,连主日聚会早晚两场全部都去,小排聚会也去、祷告聚会也去。后来我还把家打开,让教会在我家聚会一年多。那时是二十二年前,台湾正在实行活力排,嘉义的全时间弟兄,还来我们家观摩怎么带活力排,那时很多负责弟兄都来过我们家参加活力排的聚会。
开始了寄养家庭服务
信耶稣之后,我带着孩子去上保母课程,考证照,开始从事保母工作。就在这个时候我有机会接触到寄养家庭的训练,这是社会局为推广一些家庭短期收留身心障碍、性侵、家暴的孩子,我因着信耶稣而怀着同理心,就进入了寄养家庭义工的行列。经过180个小时的训练、通过考试和到家中拍照之后,才证明我具有寄养资格。
因为主量给我的经历,使我对于一些特殊的孩子比较有经验,所以没有人要收留的孩子通通往我家送;一个家庭只能收留两个,我却曾经超过规定,一口气收留了九个身心障碍的孩子。这些孩子最短的才安置几天,是从警察局送过来翘家翘课的孩子;最长的则养育长达六年。前前后后我一共照顾了四十九个孩子。
我亲生的孩子,后来到国小五年级也受浸成为基督徒了。他不仅会说话,也会帮我照顾这些寄养的孩子,这四十几个寄养孩子的生日他都记得。这些孩子中有的成家了,还会带来他们的孩子来看我,认我作阿嬤。算一算我有十一个孙子。
搬到隔壁的水上乡
过了一段时间,我在嘉义县市的边界水上乡那边买了房子,就离开了原本聚会的地方。我因换了教会很怕生,只去了两次而没有归属感,就停了一个月没有聚会。那段日子没有聚会我好痛苦,因为父母很尊重我信耶稣,还跟我说信耶稣的人比较聪明,结果星期天没有去教会我也不敢回娘家,因为怕人家问怎么没有去聚会,这样会没有见证。
有一个社工介绍我去某个公会,我就跟著社工去聚会了五年。社工朋友说我的个性内向,适合坐着听不用起来讲话。然而这五年,其实我里面常常压抑了圣灵的感觉,因为从一个自由申言的地方到完全不能讲话,有的时候里面有感觉很想分享,可是大多时候都是牧者在说话,所以我需要压抑里面的感动。尽管我不喜欢当时的聚会方式,却因为希伯来书十章二十五节说:「不可放弃我们自己的聚集」,只好坚持一定要聚会。
回想以前我参加教会的训练时会比赛背标语,每次都是第一名,可以拿五百元的礼卷买属灵书报,那时的态度比学生考试还认真。很感慨,自己居然离开那里到別处聚会。在公会那几年我过得很轻松,不用起来讲话,没有读经也没有关系,自己在家祷告不用跟別人一起祷告,也没有属灵同伴。可是,我虽然很轻松却不喜乐,因为觉得属灵情形很枯干,灵里也很下沈死寂。
这时,我遇到了现在的丈夫。
听诗歌而嚎啕大哭的男子
有一天,我带着一个被弃养、连孤儿院也不要收的唐氏症小孩去聚会。那孩子因为情况特殊要带在身边,连聚会也必须带着他。
电梯的门要关了,有一个先生突然走进来。我问他说,先生,你要上几楼?他说,三楼。
我说,三楼是我们教会,我怎么没有看过你?你是慕道友还是弟兄?
可是他听不懂,因为那是他第一次来。他是看Good TV频道,自己打电话去协谈中心问地址的。我就带他去认识一个弟兄,然后自己找了別的位子坐下。
已经开始唱诗歌敬拜了,可是绕了一圈,那个弟兄又把他带到我旁边说:「姊妹,今天这个弟兄坐你旁边,你服事他,今天就好了。」
我是答应了,可是心里想通常不是这样。不都是弟兄带男生吗?
唱诗歌的时候,这位先生是个很特別的人,第一次上教会听诗歌就哭得唏哩哗啦。他不是流泪而已,他是嚎啕大哭!
我那个一岁多的唐宝宝就说:「妈妈,怕怕。」
我赶快拿面纸给宝宝,宝宝拿面纸给他,他又再继续哭。我想这个人一定有他的故事,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事,所以他被这个诗歌、被神的话触动了,那表示这个人的心也很柔软。聚会结束之后,我因为要顾家里七个寄养的小孩们,就没有留下来吃饭。那时我的儿子已经十几岁了,很会带孩子,就在家看着他们。而刚刚那个新来的弟兄,神竟然安排他又跟我来到同样一个小组聚会,原来他租的房子就在我家附近。
之后他常常邀弟兄姊妹来我家看看这些孩子,问我有没有需要帮忙,也常常留下来一起吃饭。对于脑性麻痺、重障碍的孩子流口水,这个弟兄都不害怕,还会主动去帮忙擦,甚至换纸尿裤他也都主动帮忙,没有嫌弃这些孩子。只要他两三天没来,孩子们就会问我教会那个叔叔怎么没有来我们家?
过了一段时间,他说,他的二姊也住在我们附近,很需要福音、需要耶稣,问我可不可以陪他去跟家人传福音?
我去的时候,刚好他二姊的儿子和媳妇也从台南搬回来。我接触他们差不多四、五个月,他们家的人,连同姪子和姪子的媳妇就同一天一起得救了!
二姊得救后没几天,就跑来跟我说他弟弟很喜欢我,想跟我交往。
我吓了一跳,回答她说:「不好啦,我大他九岁耶!而且我一个人也习惯了,对男人我已失去信心,害怕再进入婚姻。」
后来换成他姪子夫妇再来跟我说,我甚至怀疑他有恋母情结,只好当面跟他说我们彼此不适合。他却说很欣赏我有妇女的美德。我却深深知道现实比爱情重要,弟兄的上面还有妈妈、姊姊和哥哥,虽然姊姊同意了,我却对与他结婚没有抱任何的憧憬。
我对他说:「你头脑坏了,赶快回去祷告!求主为你预备一个适合你的婚配。」
教会的牧师知道以后,就赶快介绍一个学校的基督徒老师跟他相亲,他却不要。我知道民雄有一个姊妹在医院工作,又乖又漂亮、全家都信耶稣,我就鸡婆去凑合,结果对方的父母和这个护士都很喜欢他,但是他都不回应人家,只说再看看。最后我很凶地问他说:「你也给对方回应一下!」
他说:「对方眼睛水汪汪太漂亮,我不喜欢她,你们不要再白费功夫!」
结果牧师介绍老师也没有成功,我介绍一个护士也没有成功,就这样我开始和他交往了六年的时间。我们也祷告,也请弟兄姊妹帮我们祷告,后来在双方的父母催促之下,就花了一百七十元去登记,没有婚纱、也没有结婚聚会,因为我怕给夫家没面子。
回到原初的召会生活
我的弟兄跟我交往的期间,正好到云林麦寮工作,回嘉义看他母亲的时候,也会顺道来看看我和孩子。这六年他都没有正常聚会,只有回嘉义的时候才聚会。
等到我寄养工作结束以后,我们结婚了,搬来了云林。去年四月,因为教会中的一个家庭知道我身体不好,想介绍我吃健康食品,他们就顺道问:
「现在崙背乡有教会了,你要不要回来聚会?」
我跟弟兄祷告了半年,而孩子那时也因生病进了医院。孩子出院那天,我就到了崙背乡召会聚会。那天正好是一个福音爱筵,我向大家简短作了自己信主的见证,就一直聚会到今天。
结语:主的祝福
有一次我要去作见证的时候,那一天我的孩子发高烧到四十一度。弟兄姊妹说这是属灵的争战,你还是要去,我们帮你看着他。
孩子这个时候跟我说:「你去教会是为主耶稣说话,我会在家里!」
我想送他去医院,他竟说:「不用!」
凭著信心,当我到嘉义市教会的时候,姊妹们就打电话跟我说孩子的烧退了。这见证一件事:信主的人不要被黑暗的权势綑绑,我若没有去为主作见证,也许孩子就真的病了一场。可是他那次的情况中,没有看医生、没有吃药,就只有弟兄姊妹为他祷告,可见我们是与那邪恶的属灵势力摔跤。
曾经医生和庙里的偶像都说过一样的话,说我的孩子活不过十岁,我娘家的妈妈和其他人也都这样劝阻我。但是我信耶稣得救之后,有十几年的时间,我的孩子都没有进出加护病房,虽然每几年都得进出医院作手术。现在医生所说的十年早就已经过去了,今年过年他就要满三十岁了。他很懂事,比我想像的、比医生和心理师所想像的还要聪明和贴心,虽然他说话时口齿不是很清楚,可是他的心很细腻,尽管看起来好像小孩子,社会上一些二十几岁的小孩子都还没有他成熟。
我在孩子和婚姻上多次经历了信心的功课,感谢主耶稣,相信耶稣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祝福。
(见证:云林 周姊妹,整理:陈儒玉姊妹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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