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画中的猎人举足仍准备跋涉,显然这一天他是一无所获。这幅画的作者就是我,那个猎人所影射的正是我自己!】
在我家的客厅墙上,挂着一幅不算小的油画。以棕色为背景,画上是一片丛林草莽之中,有一个猎人手拿猎枪,一路披荆斩棘而来,身边跟着一只猎犬。落日偏西,树林里的光线渐弱,猎人举足仍准备跋涉,他的肩上背着一只水壶,显然这一天他是一无所获。这幅画的作者就是我,那个猎人所影射的正是我自己!
从小我的功课就不好,没有受到老师和同学的重视,高中联考失败,我进入一所美工学校,让我的专长得着发挥,我的自信抬起头来,我就更加勤奋用功,整天与颜料、画布为伍,沉迷在其中。
我的画在同学们中间的评价还算高,老师鼓励我要大胆、要反传统。自幼我反叛性就强,在老师激烈鼓励下,我独特的作风越见明朗,我想尽办法和别人的画法不同,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放在第一,强调我所见的特殊点,试着调配新的色彩,绝不屈就于传统。我画了又抹去;擦去了,再画。每完成一幅新画,对我都是一个重担,下一幅要画甚么呢?下一幅画要突破这一幅。作画本来是一件喜乐的事,现在变成一个厉害消耗我的工作。
没有人知道放下画笔,走出画室,回到一个与画迥别的世界,那个冲突的痛苦有多大。人与人之间的竞争依然存在,人性的虚假、做作、丑陋,令我为之茫然!因着把持不住平衡点,莫名的愤恨与恼怒激动了我。作品在我的画室里堆高了,但是我所使用的色彩,却由绚烂鲜明转为晦涩黯淡,由明朗递为凄怆,我的成就感被无边的虚空所取代。虚空的感觉没法子挡住,牠从笔尖渗透出来,一直在扩大,直到把我包围,我掷笔而叹:我在那里?我为找寻自我而画,不料失迷得更深了!
在家里我说一些话,爸妈疼爱的看着我这个么儿;无论我作甚么事,哥哥姊姊都当作是孩子不成熟的举动。在作画与家人沟不通的双重颓丧之下,我筑起一道无形的墙,把自己防卫起来,拒绝跟家人往来,甚至连『爸、妈』都不肯喊一声。有一次,姊姊看怕了我僵冷的脸,痛心的问我:『你还记得怎么笑么?你能不能笑一笑?』
我在书店找到林怀民的现代小说与余光中的现代诗,他们闭塞的心境,与我相仿,颇能激起我深处的共鸣,我暗自惊喜,有人和我一样的不满足,与我一样在颠扑中往前。在文字中我与他们神交甚欢。阖上书本,我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。
在我将从学校毕业的那年,也是妈妈流泪为我祷告了七年的时候。我坐在饭桌上,听见妈和大哥在喜乐的交谈着:神今天在地上要得着一班『得胜者』,得胜者产生于信徒在生活中敬畏主,他们遵行神的旨意,凡事乐于听从主,跟随主的带领,到主再来,他们就要蒙神称许,得着公义的冠冕…。我听不懂他们谈话所指的真正意思,可是他们脸上那洋溢、那不能约束的喜乐,跟林怀民笔下苦闷象征的人们,截然不同。
大哥约我去参加聚会,我走出那间长期囚禁我的画室。坐在聚会中,举目看身旁一张张年轻的脸,笑容真诚、眸光清洁。他们读圣经、唱着诗歌,自由的交通,人与人之间毫不设防,也没有甚么心机。我第一次发现『人』竟是这么可爱。我脸上僵硬的肌肉放松下来,也露出笑意来了。嗨!我又有了一个新的发现,『笑』并不难呀!当我的视线碰见弟兄姊妹漾满笑意的目光,我自然而然以笑回应。『笑』是我们共同的语言;笑是我们心底的爱,涌到脸上来了。
再拿起画笔,我的构思变了,我的画风也变了,不再有冲突高低,我的画室门窗敞开,迎进新鲜的空气和亮丽的阳光,一室和平!在我的每一个笔触里,在我用的每一种颜料里,都有祂随着。谁能不向祂降服呢?当人观赏海天的辽阔,山峰的雄壮,春天繁花怒放的艳丽,纤小至蜻蜓翅膀的纹路,宇宙中用生命来展示艺术的大手法,舍祂其谁?
神荣耀的生命进到我的灵里,我的心向所有的人都开了,被人了解或不被人了解,已经不重要了,我发现已往我认为该来照顾、该来关心我的人,其实更需要我的照顾与关心。从此,在爸爸的藤椅旁有我在座,父子俩谈笑风生;在妈妈的病床边,有我在侧聊天。
遍寻各处的山岭高岗之后,我一无所获,留下一屋子昏暗没有生命的画。藉妈妈的祷告,我的心眼被开启,看见山岭高岗之上的那一位,我仰脸望祂,祂的生命这样鲜活的在我里面流动!我今吸取神生命丰美味道,正是『见猎心喜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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