１

　　昨天我还在感叹，烧炭女孩的新闻热度不知道能够持续多久，没想到才过一天，它就被士林「文林苑」都更案的新闻给完全覆盖了。台湾人民的眼睛，几乎都在关注台北市政府如何「施展魄力」，对付两户小小的人家。热血沸腾的学生和民众，也自发性地集结起来，到现场声援王家。

　　「警察对我说：不要浪费力气了啦，车上又没有摄影机，没有人在看了啦！」

　　「我在二楼，眼看着一楼手勾手的大家被粗暴的带走，用力拉扯，有人喊：警察要保护人民。有人喊，后退。有人喊，转过去。更多时候大家喊：强拆违宪，和平守护。」

　　网络上愤怒的声音，几乎使我目眩。我浏览一篇又一篇的评论，一则又一则的报导，总算慢慢把事情理出头绪。

　　我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古怪的状态，既不想置身事外，也不想跟着摇旗吶喊。这种状态绝不能以「矛盾」来形容，因为我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里，而不是向左走向右走。

　　我闭上眼睛，想起自己十三岁的那年，带着同学静坐在操场上，呼应天安门广场上的哭声。十七八岁的时候，我们到立法院采访学长，其中一位后来当了总统，另外一位跑到北京当教授；我们还抢在许多媒体的前面，在校刊上制作了黑面琵鹭的专题。我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戒严年代和解严，大批警力和人肉盾牌的冲撞，野百合运动和现在的鸟不语花不香。

　　最后一个记忆中的画面，是我平静地站起来，毫无挣扎地浸入水中，成为一个能够微笑的基督徒。

２

　　我又闭上眼睛。不是为了逃避问题，而是回到深处，汲取生命的活泉。

　　老房子已经拆了，但巨变后的「文林苑」会有什么后续发展呢？

　　看起来，这次事件中有很明显的加害者与受害者。这个观点虽然是对的，但换个角度思考，你就会发现几乎每一方也都是受害者。

　　想要捍卫祖厝和居住正义，却被拆光了一切的王家，当然是受害者。

　　苦苦等待新居，却被空转了几年的几十户人家，当然是受害者。

　　被指斥「先斩后奏」、「霸王硬上弓」、「找来公权力当挡箭牌」的建商，某种程度上既是加害者，也是制度的受害者。还没有把住户的意见完全整合起来，就急着把预售屋抛售一空，这固然是他们的不义；可是在相关法令的拘束下，如果要自行跳过王家而变更设计，据说一赔就要赔偿两亿多的预售屋违约金。即便他们很有诚意想解决，也会被逼得良心泯灭，作他们所不愿意作的事情。

　　──我并不是说他们真的很有诚意，而是说「即便」他们很有诚意。

　　在整场风波中，最吃力不讨好的角色就是政府。政府当然要照顾多数市民的权益，但他们并没有足够的智慧和能力来开创多赢的局面，以致采取粗暴的手段，既牺牲了所谓的「少数人」，又蒙上图利建商的恶名，最后连自己的市政顾问都愤而辞职，唾弃了自己。

你可以这么说：他们是自己加害自己的奇特受害者。而这么奇特的加害与受害模式，似乎也不是第一次了。

　　总之，一切都乱七八糟的，公义与和平似乎永无到来的一天。你看，从苗栗大埔的强征农地到师大商圈的争议、文林苑钉子户的拆迁与吶喊，再回想美牛引发的瘦肉精风暴，和各式肉品的猪羊变色。我们彷佛是老人患了恶疾，每当湿冷的天气临到，就要反复经历那些椎心之痛。再扩大一点，把视角延伸到岛屿以外，数点冷战以来大大小小的区域冲突；事实告诉我们：我们没有一个令人真正安息的世界，也没有一群高明而完美的执政者。

　　然而，说这话和听这话的人都必须很小心，这并不是谁上谁下的问题。因为连人间天堂的瑞士和北欧，也有他们无穷无尽的烦恼，甚至还有疯狂扫射的冷血杀手。

３

　　接近中午时我睁开眼睛，看着脚下的信义路，看着如火如荼的地铁工程。工人的安全帽下，似乎正在滴淌着一颗汗水。

　　有些人誓言进入体制改革，有些站上火线始终与弱者同在。是的，他们都很令人敬佩，我也希望他们尽力去做他们所能做的。但我知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，还需要学习背负更沉重的责任。

　　站在炙热的窗前，我默默向祂祈祷：「主啊，我们正在和你配合，运用各样的智慧传扬福音。我知道自己何去何从，知道真正的公义与和平何时来到，以及为什么那时才要来到。但是我亲爱的同胞和素不相识的列国百姓，什么时候能知道这事呢？」

神阿，求你将你的判断赐给王，将你的公义赐给王的儿子。

大山小山，都要在公义中给民结出平安的果子。

祂必为民中的穷苦人伸冤，拯救穷乏之辈，压碎那欺压人的。

太阳还存，月亮还在，人要敬畏你，直到万代。

祂必降临，像雨降在已割的草地上，如甘霖浇灌大地。

在祂的日子义人要发旺，大有平安，直到月亮不存。

祂要执掌权柄，从这海直到那海，从大河直到地极。

诸王都要叩拜祂；万国都要事奉祂。

因为穷乏人呼求的时候，祂要搭救，

没有人帮助的穷苦人，祂也要搭救。

祂要怜惜贫寒和穷乏的人，拯救穷乏人的性命。

祂要救赎他们的性命脱离欺压和强暴，

他们的血在祂眼中看为宝贵。

在地上，甚至在山顶上，五谷必然茂盛。

所结的谷实，要摇曳如利巴嫩的树林；

城里的人要发旺如地上的草。

祂的名要存到永远，要留传如日之久；

人要因祂蒙福；万国要称祂有福。

独行奇事的耶和华神，以色列的神，是当受颂赞的；

祂荣耀的名也当受颂赞，直到永远；

愿祂的荣耀充满全地。阿们，阿们。

──诗篇七十二篇（节选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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