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基督耶稣降世，为要拯救罪人；这话是可信的，是十分可佩服的。』－提摩太前书一章十五节

在客家庄，对门而居的二伯父家来了很多亲戚，我们隔着晒谷场看得很清楚。但却不敢张声，怕伤妈妈的心；也不敢走过去看热闹，怕人嫌。我们明知二伯父与几个姑妈，在背后都叫我家是「倒楣之家」，避我们像瘟疫一样。

我家被叫为「倒楣之家」，也是名符其实，谁叫我们有一个不负任的爸爸？执意卖去田产，换了很多行业，最后还是回家拿锄头，耕种门口的三分薄田。儿女生了八个，却都在受完国小的义务教育，就进入了「在职」；女的去帮佣，男的做学徒，这仿佛成了既定命运。

三个妹妹不到二十岁，都急着嫁出去，离开这个倒楣的窝。「急着结婚，閒著后悔。」她们在婚姻中，心态也常不稳定。五个兄弟中，大哥在他三十三岁时死于猛爆性肝炎；老六在小时候烧坏头壳，终身成为家人的负担；老妈操劳过度，肾脏病复发；我这个老四正要照顾老妈时，发现从事海产餐饮业多年，不知何染上了B型肝炎；就当我住院就医时，老五的太太跑掉了，她是我们五兄弟中，惟一的媳妇。她曾说我家是「无底洞」──全家人默默承认这个事实。

熬忍著看爸妈为家用不足吵架，爸爸今天打断妈妈的手臂，明天又摔断椅子的腿。阿，爸爸！我想他若是肯吃苦耐劳一点，他若是肯有定性一点……，我家今天绝不会这样。自卑，是我们八个孩子的心结，唉！好长的恶梦！

也许是受离婚的刺激，老五说话讽古骂今，态度傲慢冷淡。大家都让他，又都叹气！直到他信耶稣了，满脸春风，满口感谢，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。好吧！既然拜了三十多年的土地公，倒楣到了家，现在信耶稣，应该不会比以前更糟吧！家人一一信了主，唱诗代替吵架，祷告代替固执。

逐渐的，二伯母、姑妈们移步跨过晒谷场，前来我家聊天。有一次，二伯母竟然对妈妈吐露心声：她很羨慕我家，孩子孝顺，常有邮差来按门，是小孩寄钱回来；并且兄弟间友爱，不像她的孩子们为争财产，跟「老大人」大小声，甚至还拍桌子哪！

「倒楣之家」的历史，像农业社会已进入尘封往事。有一天，听小妹提起爸爸在问：「新娶的嫂子可曾知道，田是他卖的，钱是他花的，婆婆的身体是他气坏的？他要卖去仅余的一分田，免得老来无处食饭。」兄弟们听见，仰脸像天哈哈大笑了很久。他毕竟有自知之明，晓得大家在暗暗恨他！不过，信耶稣之后，大家只会爱，不会恨了。爸爸只有一个，活着就是个宝。我们正计画如何奉养两老呢！请小妹转告：「放心，请到我家来吃饭。」

作者：曾威翔
原登於中国时报（1992年2月18日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