妈妈常述说下乡逃难的童年,抗日战争时食物等物资的不足,人心惶惶,连学校都停课了!妈妈的母亲(外婆)就在生产时难产而死。
民国三十八年时,十六岁的妈妈独自来台湾展开了一场冒险之旅:「当时听到军方说共党打来了,最后一架飞机即将起飞,我急奔到机场,想着只是避几天难,来台湾吃几根香蕉就可以回家了。」
十八岁时,在北投遇到爸爸的爱情故事:「那时候在北投军医院当护士,头发长到腰,还编了两条麻花辫子;你们的爸爸看到我就脸红,只会一直笑,同事都说小杨的老婆是傻笑来的。」
二十岁结婚后,她就开始了主妇的烧饭生涯。妈妈烧得一手好菜,在物资缺乏的年代,妈妈的巧手总能变出垂涎的料理,在我们认为理所当然的餐点,多年后成为家人美好的回忆。我们四个手足婚嫁后各自开伙,才知道妈妈的味道除了多年经验的累积,也需要有一些天赋才能。妈妈将每年除夕夜餐聚时的盛况发挥到极致,全家集合席开两大桌,四代同堂吃得到幸福的好滋味。
我的爷爷奶奶是在民国七十年代,被爸妈由南京迎接来台湾家中,那时妈妈已经年过半百,还是忙着照顾孙辈、奉养两老。爷爷九十高龄过世,奶奶则超过百岁,这些服事的辛劳,全由妈妈一肩承担。
我从小听到妈妈细数精彩的过往经历,看到她任劳任怨的服事家庭,总想着有一天请妈妈再详细说明,也许可以写成一本战争爱情家庭著作。
那年过完农历春节后母亲因肺积水住院,由于年岁已高加上有心脏病、高血压的病史,不适合麻醉以内视镜检查病因,只好在左后背打了个洞放出血水,刚出院时妈妈身边挂着引流袋,脚痛不能行走,回到家后还是要进入厨房做羹汤。同一年的父亲节,爸爸被检验出得了直肠癌,紧接着八月底我发现子宫癌病灶,父女俩相继开刀及跑医院进行电疗、化疗的行程。
妈妈担心外食族的女儿营养不良,叫我回娘家共进晚餐。其实妈妈常抱怨烧了几十年的饭,很厌烦了!所以近十多年来的家族餐聚,家人都改在外面的餐馆会面。在化疗的半年间,每晚陪伴着双亲在餐前的谢饭祷告:「求天父的医治与同在,让我们有喜乐的心面对生命中的困境。」
这段共同抗癌的历程好像带我重回昔时,下班后可以吃到热腾腾的家常菜,餐后闲话家常的美好时光。让我以为只要敲开娘家的门,就可以看到双亲,没想到妈妈已经老迈、累了。
一天回到娘家时,发现妈妈意识不清倒下来了,当我扶起她老人家一面呼唤着,妈妈回神过来说:「快去吃饭,不要管我。」那是妈妈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我的泪水不禁成串落下,妈妈直到最后的一刻还是关心着家人的肚腹。
亲爱的妈妈,现在妳已没有病痛、没有忧虑,可以息了地上的劳苦。爸爸与我都很健康,请您放心,期待我们未来在天家的重逢!
(杨筱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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