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我本相:一个在台日本人的奇妙见证

一九八○年代,东南亚各国经济普遍起飞、繁荣发展,也正是日本工业与经济的全盛时期。我的父亲受公司委派到台湾设厂,因此认识了我的母亲。父亲认为中国必是未来世界发展的主要舞台,而台湾是最好的跳板,所以他要身为长子的我就读台湾的一般学校。

 

 我到底是谁?

 

一般人的孩提生活多半天真活泼,无忧无虑,但我却要面对其他人不明白的矛盾与压力。这个压力来自于历史、国籍,更来自于种族。我是一个日本人。从开学第一天,我的名字就让同学注意到我的「与众不同」。每一次上与历史有关的课程,都是我最恐惧的时刻。甲午战争、南京大屠杀、二次世界大战,这些早已过去的遥远历史事件竟都成为我今天的梦魇。每次提及,全班五十多双眼睛便不约而同的「瞪」向我。我非常痛苦。在强烈的国籍和民族意识压力下,我几乎无法在学校生存下去。

 

更糟的是,即使离开学校,也没有比较好过。我的日文并不流利,也没有受过日本文化的教育与熏陶。我的日本朋友歧视我,甚至家庭教师也嘲笑我不爱日本。更令人痛心的是我就读日本学校的弟弟和妹妹,我没有办法与他们沟通,和他们也没有一样的话题。他们不喜欢我,我也不喜欢他们。事实上,我恨我的家庭,觉得活着真是矛盾。我到底是谁?为什么台湾人恨恶我,日本人排挤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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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面具下的空虚

 

初中毕业后,因父亲工作的关系,我来到香港的国际学校念书。离开了台湾的环境,我的生活彷佛海阔天空。国际学校是个很自由的地方,有从世界各地来的学生。我下定决心,绝对不要再过以前那种生活。我决定要有朋友,要受人欢迎,要玩得过瘾,要把从前所没有、所失去的,全都补还回来。我似乎也真的作到了。我交游广阔,各国朋友都有。我到处玩,能玩的都尝试过;也参加各种社团和校队。当我忙于社交、各式各样的活动和娱乐时,觉得总算真正活过了。

 

我和朋友们到处玩乐,常常逃学。不过,当我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,总是需要戴上一张面具。过去痛苦的回忆,让我很知道怎么讨好人。在校内有许多种族之间的问题,但每个人都有他们的喜好和爱听的话,只要投其所好,就能和他们成为知交。但是,我的深处并不快乐。这些所谓的朋友跟我一样,都很虚假,我们在一起所说的,都是些言不及义的空谈。他们不在意我内心真正的感觉,我也不关心他们深处真正的想法与需要。我们只是各取所需,利用他人作自己的同伴,免得在人生地不熟的香港太寂寞。好像我有了许多的「好朋友」,这是我从小学就开始羡慕的,但事实上,没有人关心我,我也没有真正关切过别人。

 

毕业时,我以当届中文第一名的身分上台领奖。整个礼堂的人都为我欢呼,真是光彩!可是,拿到奖状和毕业证书时,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。高中生活就要结束了,一大堆藏在面具下的朋友和藏在面具下的我就要分开了,我怎么不会觉得不舍呢?在我心里怎么会有虚空的感觉呢?

 

 找到主,找到自己的人生

 

毕业后,我申请上了台湾的清华大学。入学前,一位小学同学邀请我去一位基督徒家拜访。他并不是基督徒,但因为对基督徒有好感,就邀请我一起去。

 

那家的女主人亲切的向我传福音,说到主耶稣如何为人流血舍命、洗净人的罪,并赐给人永远的生命。很奇妙,不知为何,我听着听着,竟然将自己内心鲜为人知的故事,完全向她敞开。我一五一十的说到我的童年、家庭、学校生活、小小心灵里的痛苦和挣扎。回想起来真是难以置信,我竟将这一切向一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坦白!倾吐完了,她只对我说,我为你祷告。我没有办法忘记她当时的祷告:「主阿,你认识这一位,求你拯救他。」这么简单,却摸着了我心深处,使我有种莫名的感动和温暖。第一次觉得,这世上有一个人认识我;祂叫主耶稣,我完全不认识祂,祂却完全认识我。我心想:「如果这是真的,我要把握机会,我要试试看。」那一天,我很简单的相信并接受了主耶稣。

 

开学后,我住进学校宿舍。曾有几次机会可以去参加基督徒的聚会,但因着没有认识的人,最后总在门口却步。没想到不久后,主又来寻找我。那天,有基督徒学长来宿舍探访我的室友。他们在我身后交谈时,我里面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感动。当学长邀请室友参加聚会时,我莫名其妙的插嘴:「可不可以带我去?」学长愣了一下,便欣然答应。

 

参加聚会后,弟兄姊妹的爱令我的心完全折服。在这里,每一个人都没有隐瞒,没有虚假;在这里,我不用戴假面具,只有最真实的朋友和真实的我;我终于可以照我本相!在一次福音聚会中,我终于受浸了!有位弟兄问我受浸后有什么感觉,我回答说,「我知道有感觉,但不知道该怎么说,等我以后知道了,再告诉你。」后来我才知道,那种感觉就是「安息」-那一天,我整个人沉浸在一种从未经历过的安息里。这种平安的感觉,让我久久不能自已。我找到了主,也找到了自己的人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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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 左二即为作者加藤弟兄

 

 抓住机会,向人见证基督

 

那一天,我进入了神的家;事实上应该说,我找到了我自己的家。弟兄们开始天天早晨陪我读圣经。刚开始,我的生活还没有调整过来,学长们就天天到宿舍唤醒我,带我到学校的湖畔读经、祷告、享受主。我逐渐受吸引,过早起规律的生活。一学期后,我住进弟兄之家,与亲爱的弟兄姊妹们一同爱主、追求主。

 

因着在召会生活中享受主,主一再的光照我,使我看见已往对人的亏欠和过犯,尤其是我和家人之间的关系。因着过去的经历,我在家中十分叛逆,常惹父母伤心,也常欺负弟妹。我对家人没有亲情,反倒有种无名的距离与仇恨。有一天,主给我感觉要向家人道歉。

 

我挣扎了许久,终于决定写信向家人道歉,写下一个亏欠又记起另一个,认完一件又想起一件,就这样足足写了好几页才停笔。当我愿意在主的光中认罪时,心里所经历的平安、喜乐和解脱是无法形容的。走到学校附近的邮局,心中开始挣扎,犹豫到底要不要寄。一会儿心想,写了就寄罢;一会儿又想,给家人看到多丢脸,还是不要寄罢。徘徊踌躇了大半天,终于顺服心里的感动,硬着头皮将信投进邮筒。

 

没想到,一两周后,全家人竟然都到了台湾。当他们出现在我眼前时,我又惊又喜,不知所措!原来父母亲看到信,非常紧张,不知道这个从小叛逆倔强的儿子,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改变。加上当时又有关于邪教团体的社会新闻,父母深怕我加入奇怪的组织,就决定千里迢迢来台湾看我。我把握机会介绍召会生活给家人,弟兄姊妹更是热情的接待。看到圣徒们正派的为人及我们和乐融融、爱心洋溢的生活,父母亲才放下心来。印象最深刻的是母亲在一次聚会后对我说,「我放了一百二十个心。」不久后,我的弟弟也信主得救,目前在日本服事主。

 

感谢主,从得救直到今天,主一直保守我没有离开祂。从在学到就职,虽然生活中有山有谷,但总有主生命的活水在我里面涌流。我一直记得,第一次听到福音的那一天,我里头只有一个感觉:「如果这是真的,我要抓住机会。」如果那一天,我错过了,不知道今天我会在那里,又会是什么样子。

 

在我深处对日本有一个放不下的负担。即使周围的人都说日本人不容易接受福音,不容易信主得救,我却相信主如何祝福台湾这个宝岛,主也必定要在日本作事。学业告一段落后我回到日本。和当初在学校里照顾我的家庭一样,我选择住在一所校园附近,照顾那里的学生,将生命的种子撒播在他们里面。

 

这几年,福音的传扬在日本大大展开。每次走在日本街头,在熙来攘往的人群脸上,我看到了以前的我。就如听见福音的那一天我抓住机会得救了,今天我也要抓住机会,让更多人和我一样,能找到主,找到人生的意义!

 

(加藤泰士郎)